等候的间隙,张屏就让小吏打开包袱皮,拿出一本公文看。

在中庭游廊候着时,一阵嘈杂声传过来,张屏从公文上抬眼,辨认了一下方位,是东北方。

陪候在廊下的行馆小吏低声道:“想是殿下又与那几位小公子玩起来了。”

张屏露出疑惑眼神:“什么小公子?”

小吏作揖:“小人该死,忘记禀报大人,殿下的几位伴读公子,都从京里过来瞧殿下。”

张屏问:“都是谁?哪个让他们进来的?”

小吏一梗。

能当玳王殿下伴读的还能有谁?王侯公子们。

“前日,云太傅的公子来向殿下请安,几位小公子就一同过来了。小的只知,里面有位小公子是大长公主殿下的孙儿。”

张屏再问:“这两天,他们都来了?”

小吏道:“是。”

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侍候殿下。

张屏的眼中又掠过一抹阴霾。左右打了个哆嗦,小吏的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所幸方才去通传的仆役出现在了角门处。

“张大人,请入内院吧。”

张屏把公文放回小吏手中的包袱里,进入角门。

再在小花园与内院处各候了两次,终于到了何郎中下榻的莲清园前,小仆拦住跟着张屏的小吏:“到这里,就只能张大人一个进去了。”

张屏看了看小吏手中的包袱,仆役又道:“大人也只能带要禀的公文。”

张屏嗯了一声,走进月门,仆役引张屏站到墙边,又有一位工部的小吏迎来:“来者哪位,欲禀什么事务?”

张屏一揖:“下官丰乐知县张屏,求见侍郎大人。”

那小吏道:“张知县稍后,待我去通传。”转身径走进前方厢房,推门进入,直穿过厅堂,迈出后门门槛,向着对面廊下遥遥示意。

廊下青衣小童进门:“少爷,那张县令到门口了。”

盘膝在上首帐中的何述闭目端坐,纹丝未动。

另一褐衣小童道:“这个时辰求见,还有点眼力价么?那么喜欢拿样子,就让他候着拿一拿。”

青衣小童道:“人家可是一路没忘记,听说是批着公文进来的。”

褐衣小童道:“这可真是厉害了。咱们少爷这么忙,都不曾有这副姿态。”

何述微睁开双目,缓缓吐出一口气息:“星点微末,怎至心动言出耶?”

两名小童称罪认错,撩开帐帘。又一蓝衫小童用一托盘托着一只小玉盒与一白瓷茶盏上前。褐衫小童打开托盘上的玉盒盖,用玉勺挑出一勺乌黑膏脂,调进茶盏内的水中,何述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青衣小童道:“恭贺少爷,少爷这些时日神光敛目,体溢芬芳,修为更进了。”

何述一呵:“又嘴乖。自我内丹被王砚那王八羔子所坏,这副残躯,只能堕落红尘待毁罢了。而今也不过为得少一丝污秽,多一分清静。”

青衣小童道:“小奴不敢言道,但觉得之前那虚空子法师说得极是,少爷当日劫难,怎说就不是为了破而立之?少爷如此坚心诚意,悟得大道只是迟早。”

何述又轻轻一吁,起身着小童为他穿戴冠服:“让那小知县进来罢。”

青衣小童领命出屋。

褐衣小童道:“公子胸襟真非旁人能及,这知县太有福气了。若是遇到旁人,不知怎么拿捏他呢。”

蓝衣小童抿嘴:“这算个什么人?咱们公子又是什么身份?难道竟与他较真儿么?”

褐衣小童恍然:“是小奴错了。”

何述也不言语,懒懒走到外间厅中坐下。

青衣小童和小吏已引着张屏在门外等候,何述视线略一扫,示意准入,张屏入内见礼。何述问:“先行者可安好?”

张屏知道他是问树下那具尸体,遂道:“禀大人,逝者已矣。好或不好,下官不能代答。但杀害死者的凶手,下官一定抓到。”

何述道:“既已矣,前尘恩怨,分明如何,不分明又如何?”

张屏略抬头:“禀大人,据线索推测,杀害死者的凶手已连杀数人。若不分明,或还会有人遇害。罪需从法,是古往今来刑律之根本。因此下官必须查个明白。”

何述一吁:“都是执念。罢了,方才本司唤你,你说没空。这会儿却过来,又有什么事?”

张屏再一揖:“大人传而未至,下官知错。下官前来呈禀御匾供悬仪程及慈寿村地宫挖掘相关文书,请郎中大人批示。”

何述哦了一声:“拿上来吧。”

褐衣小童从张屏手中接过文书,捧与何述。

何述先拿起那本仪程文书,翻开扫了一眼:“兰珏写给你抄的?”

张屏答:“下官不通礼仪,得兰大人指点,自行归纳出几条,又经同僚谢县丞修正了两条。”

何述微挑起嘴角:“你倒爽快。只是这兰侍郎,想过问我们工部的事儿,知会本司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