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屏一径穿过察院,从大门冲了出去。

门外森森尽是兵卒。

几个兵丁拦住欲往县衙方向跑的张屏。

“做什么的?”

“闲杂人等速速退下!”

张屏停步:“在下姓张,半日前还是本县知县,刚被郎中大人罢职。听闻侍郎大人遇刺,前来看看。”

几个兵卒神色顿时一变,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小兵迅速钻向县衙方向,数柄长矛的矛尖对准了张屏。过得一时,一个人带着方才去报信的那个小兵分开众兵卒大步流星而来,竟是俞明彻。

张屏向其拱手见礼,俞明彻抱了抱拳,神色中有几分无奈:“张兄请随某走一趟吧。”

张屏望着他:“敢问俞大人,侍郎大人可有受伤?”

俞明彻未答,只侧身道:“这边请行。”

张屏遂沉默地在数柄矛枪夹裹中行进,前方小兵将蔽道的帷幔掀开一条缝,着他几人入内。只见县衙门前空地一片狼籍,门扇大开,张屏一路走向大堂,没看见半张相识的脸。

迈进堂内,一股药味直冲鼻腔,张屏一眼看到上方左侧端坐的那袭熟悉的绯袍,松了一口气。

兰大人神色从容,无丝毫异样。遇刺的果然不是大人。

大堂正上方,何述的声音幽幽地飘了下来。

“正要派人去拘你,你倒自己来了。可是来瞧瞧本司死了没有?”

张屏转目,却见长案后的何述神色阴寒,两侧太阳穴各糊着一块被半压在官帽下的崭新膏药,其余看不出什么异常。

张屏迅速垂下视线,恭敬一揖:“禀郎中大人,草民方才一直在察院,监察袁大人与大理寺柳断丞可为草民作证。草民听闻有人行刺,便出察院询问。”

何述冷冷呵了一声:“你倒是很好奇又十分关心本司哪。”

张屏道:“草民并不知遇刺的是郎中大人。”

何述双眼一眯:“哦?来人,先将这厮拿进大牢。”

左右正要上前,一直沉默观看的兰珏与张屏同时道:“且慢。”

何述大怒:“大胆!竟敢在公堂之上,本司面前说且慢,还有没有规矩!拿下!”

兰珏微微一笑:“何郎中这是要连本部院一起拿么?”

何述面露诧异,微侧首:“兰大人何出此言哪?”

兰珏温声道:“本部院只是不解,张屏既已说明,事发时他人在察院,何郎中为何还要将他收监。故出声拦阻,何郎中见谅。”

何述又哦了一声:“原来方才兰大人也有言语?恕下官惊魂未定,没能听得。此人既说他不知遭刺的人是下官,那便证明他另有图谋。他若行刺下官,必是因下官将他罢职,他心怀不忿,行凶报复。若意图行刺的是他人,其目的缘由或非同一般,必须先押入牢中,细细拷问。”

张屏道:“禀大人,草民从未想行刺过任何人。”

何述厉声一咄:“公堂之上,岂由你肆意妄言?来人,先将他的嘴堵上!”

公堂左右侍立的,亦非县衙的衙役,而是何述带来的侍卫,闻言立刻上前,张屏又道:“草民并非嫌犯,大人此举不合律法。”话未落音,即被布团塞住了嘴,几个侍从拿绳索将他捆了个结实。

何述悠悠品了口茶:“咆哮公堂,还跟本司说什么律法,本司没赏你几十杖,已是罔顾律法。”

兰珏沉默旁观,心知何述一向性情乖僻,眼下胡搅蛮缠,一来为找个人泄愤,其二,也是最关键的,是听说张屏从察院出来,以为张屏去找察院喊冤,便先下手收拾了张屏。三则亦是特意让他兰珏瞧着,明白自己也保不住张屏罢了。

对刑律审案,兰珏确实不甚熟悉,何述又顶着一个钦差身份,纵兰珏官高他半阶,一时却难以压住他。

兰珏心念一转,便微微皱眉:“不知何郎中因什么证据断定,张屏与行刺之事有关?”

何述道:“本司方才已向兰大人说了啊,本司刚将他罢职,就突遭人行刺。他难道不可疑?”

兰珏道:“他自称从未想行刺过任何人,连遇刺的人是何郎中都不知道。”

何述再呵一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个穷凶极恶之徒会轻易认罪?再则,本司刚刚更与兰大人分析了,如果他意图谋害的不是我何述,难道是兰大人或殿下?那更加大逆不道了。必须严加审问。”

兰珏露出几分气急的表情:“行刺之事发生时,他人在察院,如何□□行刺?”

何述徐徐拖着话音:“图谋不轨者,有个同伙不是很常见么。”

兰珏问:“何郎中可有证据?”

何述懒懒道:“正是暂还没有,才要先押进牢中细细审。若证据确凿,还审什么?或押送京城,或就地正法罢了。”

兰珏正色:“全无证据,仅凭空猜疑,何郎中就要将一个确证不可能到场行凶的人缉拿下狱,恐不合律法。”

何述一挑唇:“怎的兰大人也头头是道地讲起公堂规矩与刑律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