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这里瞧,自家点个老母猪头啃啃罢了。哥哥自己想想,能一样?”

旁边几桌又都笑了,邻桌长须文士举杯:“兄台风趣,某这厢敬过。”

红脸汉子眨眨眼,松开小伙计,也自笑起来:“三十二弟这话就忒长他人志气了。小白脸儿岂中得用?汉子须得糙,才能镇住场!”

短须年长的客商悠悠道:“对,老十八属那西域的红瓤萝卜,心里甜脆。”

众人再笑,小跑堂的跟着呵呵两声,趁机溜了。

邻桌牙白长衫文士状似随意问:“听来几位兄弟甚多?”

红脸汉子咧嘴:“不多不多,小营生,不是什么大山头。”

短须客轻咳一声,黄瘦汉子打断他话头:“我哥哥顽笑话,某等乃异姓兄弟,志趣相投,拜个把子,行商赶路有个照应罢了。三十二乃某的绰号,非顺序数目。”

长须文士又问:“几位到这城里……是办货?”

短须客道:“算是。”

红脸汉子接话:“之前没到过这片儿,先来踩一趟盘盘。”

短须客桌子下踹了他一脚,黄瘦汉子笑:“十八兄又讲玩笑话,实实是仰慕这县境宝地,就带些货过来,只也当游玩开眼了。”

红脸汉子哼道:“谁知道就碰见这群他奶奶的狗眼看人低的货,若在咱们地界,端不平他的!”

黄瘦汉子哈了一声:“哥哥又犯憨,当这里是咱们那山边田头的茶棚哩?掀几张桌子就够从京城到那吐罗卡什国跑几个来回的。”

红脸汉子嗤鼻:“就算在京城边上,也只是个县,一个酒楼,能多贵?桌子是银子打的?”

黄瘦汉子挑眉:“兄长若不信,问问呗。”又招手小伙计过来,“问你们一问,若想盘下你们这酒楼,得多少银子?”

雅间中,云毓把盏与柳桐倚闲话诗文逸事,张屏守着眼前的几盘菜专心地吃。小伙计来上新菜,门扇开合间,飘进隐约喧闹。云毓转目:“似有人吵闹?”

管事立刻问小伙计:“何事喧哗?”

小伙计按照东家事先的叮嘱乖巧道:“禀公子,楼下来了几个难缠的客人,一时吵着要加菜,一时又要砸了小店。”

柳桐倚凝眉:“莫非贵店与他们有什么误会?”

小伙计道:“没有误会,小店待之甚为恭敬。”

云毓道:“若有意闹事,请出去便是。”

小伙计委屈低头:“回公子话,小店开门做营生,岂能赶客?”

管事抱拳:“公子,不然小人下去看看。”166

云毓却未点头:“我等亦不过是客,不便多问店家事。”

小伙计忙作揖:“公子请安坐,大掌柜已去堂中了。那几个闹事的实实不似善类,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从什么寨子里来的,有几十个弟兄,此番到县里是来踩踩盘子。”

云毓一挑唇:“怎听着像土匪?”

柳桐倚颔首:“甚类黑话。”

张屏肃然自菜盘上抬眼:“店家可去报官。”

小伙计再作揖:“其实店里常遇这样的事,东家亦教导小的们,做生意,和为贵,也不好天天劳动衙门的差爷,只是这次惊扰了两位公子与张先生,当真罪过。”

云毓向管事瞧了一眼,管事躬身施礼,转而出门,小伙计立刻告退跟上。

过了片刻,管事折返,大掌柜亦携着几个小伙计诚惶诚恐前来道歉。

“堂内有几个客人不甚文雅,扰了公子清静,望请恕罪。”

云毓和声道:“无妨,本也不是贵店过错。”

管事亦上前:“小人方才下去看了看,可巧黎府几位门客在堂下吃饭,瞧见了事情经过。公子若想知详细,可传他们问话。”

云毓含笑:“如此,就请上来一问。”

管事侧身示意,两个衣着寻常眉眼平庸的人进门施礼。大掌柜暗暗擦汗,这二人方才在大堂中,坐得离那几个闹事的甚远,不显山不露水,十分平常地吃饭,竟也是云公子安排下的角儿。

管事向那二人道:“请两位前来,乃公子想知楼下为何吵闹。”

云毓道:“我亦恐多劳店中招待,致他们怠慢其他客人,便是我的不是了。”

大掌柜抢道:“没有没有,绝无此事。公子千万莫要这般顾虑。”

那二人中略年轻的一个后生亦道:“公子实太律己,本与公子无关。恕小可直言,那几人自进店就吵嚷不休。店家待之已十分客气。方才那一阵吵,是他们想知道公子点了什么菜,也要一样的吃。店家说做不得,他们就闹了起来。”

云毓神色微露出些疑惑:“为何不做一份与他们?”

柳桐倚微笑:“想是店家觉得云公子乃贵客,饮食需与他人不同。”

云毓神色一敛:“柳兄万勿折杀小弟。圣上常与民同乐,微服私访佳话天下皆知。云某微末之身,岂敢惊扰店家,饮食殊异?”

大掌柜忙忙赔笑:“公子放心,绝无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