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第一次遇见蒋秀臻的地方,是柏林的一个滑冰场,对方穿着厚厚的棉衣,看起来很怕冷的样子,素白着的一张小脸,眉毛却又浓又黑,高高的鼻梁,秀丽明艳的五官,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冷淡又不好接近的模样。

怀特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了,然后便是各种没由来的挑剔,个子太高了,嘴唇太薄,面部的线条太明显,气质也很刻薄。

他并不是一个会挑剔陌生女人长相的人,对于这种不符合他狩猎标准的女人他过目就忘记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注意这个女人这么久,同时他也没有深究。

灯光在夜色下熠熠生辉,舒缓的音乐让月光下的雪色都镀上的暖意,他很快又见到了那个女人,然后他就注意到对方是有伴的,男人从坐着圆溜溜的滑盘从高高的雪坡上滑了下来,甚至发出了怪里怪气的欢呼声。

滑盘一边转着圈一边往下滑,滑到女人面前的时候男人故意把长长的腿伸出去强制停了下来,然后再扭动着转过身来,用正面对着女人,笑嘻嘻地对她说了什么。

女人秀丽的五官在雪色下仿佛刷了一层苍白的釉,看起来漂亮的像个冰雕,女人摇着头就要后退,被突然爆起的男人抱着整个人一起摔到了滑盘上,两个人都穿得厚得要命,里叁层外叁层的棉衣,臃肿得像两头肥胖的猪。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用这样恶毒的形容词来形容这对素不相识的情侣,可能是因为他这种人天生就对美好的东西怀着恶意吧。

他侧过头不再看,但是耳朵里面却充斥着女人的惊呼声和男人的笑声,他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是情绪是能够传染的,他能够感受到他们现在很快乐。

他控制不住地把头转了过去,然后看到了一张笑着的脸,笑起来的女人气质不再刻薄了,帽子都有些歪歪的,看起来有些傻气,眼睛也亮晶晶的,仿佛里面装满了细碎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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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情侣是一起来德国留学的中国留学生,其实应该也算不上,那个女人之前是就读于英国的伦敦大学的,因为男朋友在德国读研于是便一同跟着转来了,这是他听他留学圈子里的朋友说的。

他对他的朋友说:“她的男朋友长得真难看。”

朋友用一种很惊讶的目光打量着他,像是不敢相信他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许久之后朋友也点了点头:“她的男朋友确实长得一般般。”

“她长得这样好看,起码你这种级别的长相才配得上吧。”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怀特的心情因为朋友的一句无心之言一整天都很好。

他其实也有交往过亚洲的女性,不过都是那些看起来就娇小可爱好掌控的类型,蒋秀臻这种很显然不在他的审美范畴里,但他依旧对她展开了攻势,他想她这样好看,也只有他才能够配得上她。

然而对方只是淡淡地对他说了一句话:“我已经结婚了,在中国。”

很明确很直白的拒绝,怀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就是极度的不甘心和恼羞成怒,对方没有继续理睬他,她对他的态度比柏林的雪还要冷。

他想他才不稀罕呢,本来就不是他的菜,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自己的挫败感一样。

后来她和那个男人一起回了中国,他身边的情人也依旧在不断地变换着,按照着他以前的口味,他没有再想起过蒋秀臻,他以为自己没有再想起过。

他从以前的每隔好几个月去滑冰场滑一次冰变成了每周都要去一次,他在那个冰场上看到了一个长着雀斑的犹太姑娘,对方对他笑着,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将手里的相机塞到了他的手里:“先生您能帮我拍张照吗?”

怀特情不自禁地被那样的一个笑容吸引,他点了点头对她道:“好。”

那是丹尼尔的母亲,一个完全符合他择偶标准并且能够带给他悸动的女人。

他曾以为自己爱她。

知道后来他才意识到,他的确曾对一个雪色下的笑容动心,但是在很久之前,久到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动心了,久到在很多年以后,他以为自己忘了,心却依旧为那个笑容的影子而跳动不已。

后来就是丹尼尔出生,他和丹尼尔的母亲分开,然后来到了中国。

他很清楚自己来中国是为了什么?为了一个在很多年前,因为他的大意从他的视线里逃脱的猎物。

——

深夜的时候丹尼尔房间里的灯依旧是亮的,几台价格不菲的相机摆放在桌子上,在他的房间里有一个专门用来洗照片的小房间,他很少进去,大部分时候那个房间是落着锁的,仿佛里面关着的是一只见不得人的怪物。

他擦拭完相机之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书桌的后面翻出了一串钥匙,他打开了那扇房间的门。

在进去的时候他脚步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停顿多久就继续往前走了,直到背影被黑暗吞没。

小房间里面挂着各种各样的照片,但细看就会发现这些照片都是关于一个人的,视角以偷拍为主,一张张地挂满了整个房间,让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