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渊顿了顿:“人间也不是这个样子。”

“那不是很漂亮吗!”

“你觉得人间很漂亮吗?”

月光下女孩的眼睛如镀上了一层银色的碎光,长睫如羽,双瞳剪水,粼粼眸光,比一切宝石都要更加漂亮:“当然,你不觉得吗?”

男人欲言又止。

半晌,他眼底不易察觉地笑了笑,素来清冷的眉眼罕见带上几许温柔:“除了芥子空间,还想学什么?”

苏厌歪头想了想:“飞。”

长夜如水,深邃的夜幕笼罩着山野中的盘曲山路,六辆马车在寂静的夜色中一路疾驰,马蹄声阵阵,车头插着的陈氏家徽旗帜在风中哗哗作响。

在数丈高的空中,一柄纤细的修长灵剑浮在空中,薄薄的剑身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却轻而易举,游刃有余。

男人站在后面,轻轻扶住女孩的手肘。

女孩足尖踩在剑尖一抹红的位置,长发松松束起,单薄的裙摆被风鼓起,迎风而立,满眼都是盛不下的喜悦:“风停渊快看快看!”

风停渊没有看过去,而是沉声道:“收心,和剑产生共鸣,感受剑是身体的一部分。”

苏厌:“你看到了吗!飞起来的星星!”

“是天灯,我看到了。”风停渊道,“我数到三,就会松手。”

“什么!你要松手?”苏厌气得想咬死他,扭过头瞪他,“你还一句话都没教呢!你就教完了?你想摔死我!”

风停渊松开一隻手,并起两指,有情剑的剑鞘随着他指尖的方向缓缓旋转着落在旁边,和剑刃并行:“三,御剑切忌心绪波动。”

剑身猛地一晃,苏厌猛地抓住他的手:“你上个徒弟没被你弄死吗!你确定别人都是这么学的?!”

风停渊道:“二,别人不是,但你大抵可以。”

“谁说的我可以!”

“一,”风停渊迈步,足尖落在剑鞘之上,剑鞘横移,彻底和女孩分开,“我会接住你。”

苏厌心里暗骂一声,剑尖往下一沉,整个人像是失控地石头一样倏地往下落,猛烈的夜风向上汹涌地刮起她的长发。

苏厌下意识伏地身子,绝顶的平衡力发挥了作用,她指尖按住剑刃,感到锋锐的剑刃在指尖划出一道血口。

剑身越来越烫,像是有火在烧!

地面越来越近,苏厌怒从心生,抽了有情剑一巴掌:“给我起!!”

可能驯服剑和驯服秃鹫有某种相同之处,女孩身上澎湃的法力瞬间灌入剑身,一股大力如惊涛骇浪将她一股脑掀上高空,高高低低起起伏伏,苏厌伸开双臂,足尖压着烈风,像是压着怒海的浪尖。

但她竟然渐渐适应了。

适应了高空,无垠的夜幕如倒扣的碗,无限远的地平线,通天河倒影着漆黑的山峦。

当她放松心绪的时候,剑就像她的延伸。

苏厌忍不住笑起来,她回头看去,风停渊御剑鞘,在她身后略低的地方紧紧跟着,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像是随时准备接住她。

苏厌心里一动。

在风停渊看不见的地方,她轻轻勾起唇角,伸开手臂,身子一歪,从百丈高的悬崖上空坠落。

哗啦啦的夜风吹起她的大红裙摆,轻得像一隻跃下枝头的飞鸟。

男人踏着剑鞘加速上前,一隻手稳稳接住了她,另一隻手抬起,握住倒飞回来的有情剑。

风停渊低头看她,眉宇温和,那缕银发在风里飘飞:“只差一点,再试一次吗?”

苏厌反问:“你还会接住我吗?”

男人背倚万里山河,郎朗明月,身后巍峨的山峦中有零星的天灯缓缓升起,升至云间,映得男人的面容,如静影沉璧,青山负雪。

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承诺。

“……无论你跌下来多少次,我都会接住你。”

元都。

滔滔通天河穿城而过,两岸繁华如春锦,高高低低的楼宇飞檐错落地割开碧蓝的苍穹,檐角悬着的风铃时不时被剑气荡起,发出清脆的响动。

六辆马车先后穿过长街,行人纷纷避让,抬头看去,最后一辆马车尤为奢华,四匹油光水滑的黑色高头大马两两并进,矫健雄伟,四蹄生风,跑得又快又稳,身后跟着宽大的錾金拱顶车舆,小窗上挂着精致的刺绣窗帘。

而女孩的头就伸在帘布之外,漆黑的乌发招摇如旗,秋日金色的光点缀她的发梢眉角,耳侧坠着的曼珠沙华艳艳如火,在风里勾出耀眼的曲线,引来无数惊艳的视线。

苏厌用手在眉上搭凉棚:“哇,这是什么狗屁地方!”

鹿呦呦:“……”

鹿呦呦哭笑不得:“苏姑娘,你在说什么呀?”

苏厌气恼地钻回车厢:“为什么这地方到处都是清虚仙君的雕像?!”

客栈前,酒楼前,茶馆前,街角路边,隔三差五就是一尊清虚仙君的白玉石像,戴着面具,手持长剑,或立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