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老太婆,今天发什么邪风,半个月前不刚出去过么?”

半身不遂的九叔躺在床上,语气颇为不耐的骂道。

此时的九叔和二十多年前判若两人,身形消瘦的厉害,须发皆白,脸上满是皱纹,唯有一双眸子,没有丝毫浑浊,依然如星辰般明亮。

因为无法移动,所以这些年来吃喝拉撒都是由蔗姑负责的,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怕是早就厌倦,蔗姑却从未有丝毫的怨言,反而乐在其中。

能陪伴深爱的男人一起变老,照顾他呵护他,对她而言是另一种幸福。

面对九叔不耐烦的口气蔗姑脸色不变,依然仔细的帮对方擦拭着身体,嘴角含笑道:“年轻时你可是超级臭美的,老了就不在意形象啦?”

九叔眼神闪过一抹黯然,嘴上却不依不饶的说道:“我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气,还那么在意形象做什么。

每天面对的都是你这张老脸,我巴不得早点死呢。”

“可惜哟,你现在是地师,命硬的很,最起码还有几十年好活,而且现在想自杀都难,只能委屈了你喽。”

蔗姑笑眯眯的将毛巾洗干净放好,将九叔从床上抱起来放到轮椅上道:“走吧,咱们出去散步。”

“也不知道你哪根筋不对了,非要今天带我出门,就你这样做生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做成什么事!”

九叔不满的喝道。

蔗姑一边推着轮椅往外走一边笑道:“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挣那么多钱做什么?

婷婷她们年年都会给咱们寄钱,老二在国外修道院做的也不错,两个孩子都勤奋好学,也用不着咱们操心。

所以啊,你现在是家里最重要的,我必须把你伺候好。”

说到孩子时九叔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搐了下,故意用不在意的口吻道:“他们都还挺上进的?”

“你的孩子,你心里没数么?他们是林家的种,很好的继承了你的优点……”

两人住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跟左邻右舍关系都不错,不时有人跟他们打招呼,蔗姑一一笑着回应,九叔却始终板着脸。

不过众人都知道他的脾气性格,到没人多说什么。

“正英啊,咱们在这里待了多有二十多年了,按理来说早该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但我总是时不时的梦到任家镇,梦到义庄。”

见九叔不吭声,蔗姑主动说道:“那时候多热闹啊,秋生和文才两个人虽然本事不大,还爱惹祸,但心地都很善良,总能逗人开心;

婷婷她们三个丫头啊,个顶个的青春靓丽,不知道招多少小伙子喜欢,可惜啊,她们三个这情况,却很难嫁人;

还有小双,越来越乖巧,越来越懂事,跟咱们家那两个小家伙的关系也特别好,也不知道跟婷婷她们出国后现在怎么样了……”

见蔗姑滔滔不绝,九叔神色颇为伤感,口气却极为不悦地叱道:“好了,你今天的废话太多了,该回去了。”

蔗姑没有理睬九叔的话,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正英啊,前段时间阿威去世的消息传来了,我的心啊,真不是个滋味。

虽然阿威年轻时不懂事,但后来真是越来越出色,不愧是你的徒弟,没想到,他这么固执,宁死都不愿离开任家镇……”

“老婆子,你今天是发了什么邪风,一直喋喋不休个没完,快别说了,我烦得很!”

九叔终是忍不住发了火。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身体不行了,帮不了秋生和文才,才故意将他们赶走让他们自力更生。

现在两个人也算混出头了,最在意的就是你的身体,你说你也是,该让他们回来了。”

蔗姑还准备继续说下去,九叔勃然大怒道:“够了,别说了!”

“我知道,你最在意的还是冯一,如果他在身边……”

“给我闭嘴!”

九叔脸色铁青,胸口不住的起伏,嘴里喘着粗气,宛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别的事都好说,虽然他们不在身边,但隔三差五还是能知道消息的。

唯有冯一,这位九叔最器重的弟子,自从始皇陵一别,至今二十余载,没有任何消息。

虽然他坚信对方还活着,可是……

在九叔发火后蔗姑停住了身形,停了一会儿才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

其实这么多年,自从九叔身体出现问题后,蔗姑很少在他面前提起“冯一”这两个字,包括杨不凡和罗桑,这两位冯一的嫡传弟子,在登门拜访几次后他们也明里暗里的表示别再亲自来了。

现在的九叔有两个心结迟迟未解,一是那场大战中他的苟延独活,第二便是冯一的下落不明。

而这两个心结,都是很难解开的。

沉默许久,蔗姑半天没再说话,九叔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今天突然提起……冯一,是不是有他的消息了?”

蔗姑依然不吭声,九叔的心一沉,强忍着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