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来意后的川上把花拉到柜台的另一边,双手交叉挡在胸前对想要靠近的虎杖比了个大大的叉,并坚决摇头,“这是女孩间才能讨论的话题,男孩子不可以偷听哦。”

他抓抓头发,有点尴尬又有点无奈地转过头去挑选冷藏柜里的速冻便当。两个姑娘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虎杖竖起耳朵,听到零星几个诸如“苏菲”,“棉面”之类的字眼。

玉子烧便当和鳗鱼饭整整齐齐地放在架子上,虎杖犹豫了一会,拿起码着金黄蛋卷和海苔的一次性塑料盒,他记得花不喜欢吃鱼。

鸡蛋的口感甜美温和,不奇怪她会喜欢吃。

少年敲定要买的便当种类,慢悠悠走到便利店的挂饰墙前。饰品的种类一应俱全,从精致的挂着铃铛的红绳手串到巧克力形状的发卡,打光下闪闪发光的女生饰品让虎杖有些目不暇接。

他觉得每样都很好,都很适合花。只是全部买下来显然不现实,少年苦恼地皱起眉头,纠结的眼神扫过种类繁多的发绳。

“虎杖君是在为花挑选发绳吗?”他回神,首先看向川上身后的花——她手里拎着一个鼓鼓的不透明塑料袋,然后才望向热情的川上,“是的。但东西太多了,一下子有些看不过来……”

“花的发质很好。”川上捋起一缕花的头发,真诚地赞赏。缠绕在她指上的柔亮发丝像裁下的一截光滑绸缎,售后员的注意力在手间的长发上,自然没有注意到虎杖皱起的眉头。

少年垂在运动裤边骨节匀称的手忽的动了一下,翘起的小指像翩然起舞的舞者那样打了个转。

女孩琉璃般的眼睛接收到无声的讯号,她走向虎杖,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握住那根会跳舞的小手指。丝滑的发缕从川上的指尖滑走了,她愣了一下,旋即展开笑脸,“虎杖君和花的感情很好呢。”

“咳咳。”虎杖觉得自己的舌头打结了,像一口气喝完一瓶橘子味的波子汽水,凉丝丝的气泡顺着食道溢满整个胸腔。他摸摸鼻子,被握住的小指又高兴地跳起舞。

“川上姐有什么好的推荐吗?我不擅长这个。”

“试试这个发绳怎么样,挂饰是镶着水钻的草莓呢。”

花在购物上的时间比虎杖预想的要长,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一点了。

他们并排坐在沙发上吃微波炉热好的便当,花小口咬着玉子烧,挂着草莓发绳的双马尾垂在她白净的耳后,一晃一晃像两只兔耳朵。

此刻有阳光落在女孩姣好的侧脸上,照亮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像扑了一层亮亮的金粉。专注食物的女孩忽然扭头,叼着蛋卷望向虎杖。他的心里微微一动,夹起便当里的配菜西兰花一口吃掉。

花看了看虎杖,又看了看自己那份便当,咽下玉子烧夹起摆在白饭上的水煮蔬菜。她也一口吞下绿油油的西兰花,没有味道的蔬菜和软塌塌的糟糕口感瞬间令女孩的脸皱成一团。她鼓着脸急忙咽下不好吃的食材,又夹了好几筷米饭才缓过劲。

虎杖转开脸,若无其事地夹起第二块西兰花吃下,表情很是淡定,甚至、有点享受?

花的视线转回西兰花上,露出十分困惑的神情。过了一会,他的眼角余光瞥见女孩的筷子尖犹犹豫豫地伸向了剩下的蔬菜。

好孩子不可以挑食,如法照搬小时候被爷爷骗着吃蔬菜法子的虎杖如是想。

吃下第二块西兰花的女孩再次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两只空荡荡的便当盒放在茶几上,连边角的饭粒也被扒拉干净了。头枕在沙发扶手上的少年半闭着眼睛,手轻轻抚摸依偎在怀里的女孩的后脑勺。他无奈地小声道歉,心里却揣着满满的开心:“对不起,不要生气啦。”

顺毛的动作很熟练,阳光晒得她昏昏欲睡。花倦怠地抬眼,被染成金色的眼睫毛像古埃及奴隶拿在手里给法老纳凉驱虫的扇子。

“快睡吧。”虎杖说,“我在这里呢。”

所以不要担心,也不用害怕,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虎杖在阳光里低头,像从天堂降临人间的天使,轻柔地吻印上她的前额,留下温暖不带任何私心的祝福。

自从他有记忆开始,唯一的亲人就是爷爷。虎杖想不起双亲的样子,但隐约觉得也曾有一个男人这样亲吻过自己的额头,非常非常的温暖,令人感到可以安然睡去的安心。

我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呢?他迷迷糊糊地想,思维越来越迟缓。阳光静静地洒下,如同金色的毛毯,在寂静的空气里,那只缓慢抚摸女孩脑袋的手无声无息地滑下,落到她的肩膀上。

呆在妈妈肚子里的阶段,是孩子最为依赖母亲的时候。母亲通过脐带和胎盘与子宫里的孩子相连,剪断的脐带意味着它不再是一团医学意义上的胚胎,而是享有人权的独立个体。

虎杖感觉自己的腹部和胸口很沉,像……怀孕了一样。他摸上沉沉的腰腹,手下触及的衣服布料像活过来似的。有团东西在里面……少年迟钝地低头,从胸前被撑起的衣领里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两颗鲜红的草莓裹挟在乌黑的长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