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人将纸鸢清理修缮一番,这才呈给顾紫朝。

皇家所用的乃是水浸千年不腐的文府墨,所以纸鸢虽有了些风雨的痕迹,追月不知道这只纸鸢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知那上面有王妃提笔写下的祈愿,只因顾紫朝吩咐他去找,他便尽最大的努力将事情给办好了。

顾紫朝将那略显陈旧的纸鸢捧在手中,仿佛捧着一件稀世奇珍。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

晏清歌用秀丽的簪花小楷在纸鸢上提笔写下冯延巳的《长命nv·春日宴》,只是下一行落笔的,却并非是那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而是一句:“三愿君如扶光,妾如素晖”

再往下一行,是“经年不复相见。”

她不要与他长相见,而是要与他不复相见。

怎会如此,他以为他们之间应是连枝共冢,妾心如君心,她应当同他一般,是想一双人生生世世长相守的,她怎么会想与他不相见呢?

x口传来阵阵摧心剖肝的锐痛,b平安t0ng的那一刀还要疼,疼的顾紫朝差点穿不上来气,连呼x1都涨的心肺生疼。

月追见顾紫朝瞬间变了脸se,脸上舒展的笑意也被一片冷凝所取代,莫名觉得心惊。与逐星对视了一眼,逐星冲他使了个颜se,俩人刚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便听到里头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

那日踏青逐星只是在远处守卫,是以也不知顾紫朝为何在寻回纸鸢的前一刻还满心欢喜,却在拿到纸鸢的那一刻变的忿然作se。

逐星向月追投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眼神,又拍了拍x脯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小声说道:“我这就去找王妃。”

在他看来,王妃一定能将王爷哄好,不,是王妃一定就能宽慰好王爷。

逐星挂着讨好的笑匆忙来找晏清歌的时候,她正在后花园里与蒹葭采薇一起,采摘新开的金桂和木芙蓉。

逐星一提到纸鸢,晏清歌就明白了,柔美中又带着几分清冷的神se中惊露出片刻的忧慌,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她没有马上去寻顾紫朝解释,而是约0过了三刻钟,新换了身粉白se的广袖襦裙,才从小厨房里端出一盅沙参玉竹老鸭汤,步步生莲的去到了书房。

彼时夕yan西下,按理说书房内早早就应当点上灯,但顾紫朝明显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生闷气,丫鬟惜命,可不敢敲门讨饶。

因此晏清歌轻轻推开门的时候,屋内只有一片余晖落下来的残影,连带着顾紫朝怔坐的影子都染上了几分萧瑟。

顾紫朝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他太熟悉她了,光是听脚步就知道来的人是晏清歌。

而所谓卿卿,只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晏清歌先是将汤放在了书案上,然后才转身去点灯,她只点了案上和顾紫朝身后的紫光檀灯台,便在两人之间燃起了暖煦的光亮。

晏清歌也没有先开口,只是将汤舀进白瓷碗里,轻轻吹了吹才递到顾紫朝面前。

“蒹葭煨的汤喜欢放胡椒,孤不喜欢。”

顾紫朝开了口,声音有些嘶哑,他明明照在光里,眼底却是一片浓稠的化不开的y沉。

他没有看汤,神se冰冷的仿佛夏季用来消暑的冰块,他的嘴角紧抿着,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这样的顾紫朝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像是前世梦魇一般的顾紫朝,陌生的又不像是今生那个一声声唤她卿卿的顾紫朝。

“妾身晓得。”送出去的汤并没有收回来,晏清歌温柔的说道:“是以汤中并未佐以胡椒,只是放了些许盐来调味。”

“近日天气变换的厉害,妾身见殿下咽喉不适,总有些g痒咳嗽,便特意用沙参玉竹煨了这老鸭汤。”

她轻轻抬眼,无需做作,温柔的烟波已是万种风情,“殿下还未传善是没有胃口,可这汤妾身守了三个时辰……”

这汤确实是晏清歌白日里煨上的,也确实是见顾紫朝这几日嗓子难受给煨的,只是这三个时辰她并非一直守在边上,就是偶尔过去看上一眼,如此说来不过是哄哄他。

这是晏清歌第一次给顾紫朝煨汤,之前的那些珍汤糕点都是她那两个贴身丫鬟做的,空让她拿去顶了个贤惠t贴的名,对此她和顾紫朝都心知肚明,只是无人戳破,不然顾紫朝方才也不会提到蒹葭喜欢在汤里放胡椒了。

她说她知道他不喜胡椒,顾紫朝不禁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声和他的神se一般,带着冷冷的落寞。

“可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他只称为我,无论他是王爷,还是皇帝,在晏清歌面前他只是他,没有身份荣耀的枷锁,只是她单纯的丈夫和ai人。

顾紫朝看向晏清歌,幽深的眼瞳蓄满哀痛,他皱着眉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发出低哑的声音:“竟会让你在嫁与我之后,只想着……与我经年不复相见……”

晏清歌没想到顾紫朝会找到那只纸鸢,更不会想到重生不过数月,自己的心意竟会随着顾紫朝的改变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