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对。”

我说:“我跟哥哥再工作几年就能还上了,买个相机要不了多少钱。”

池岩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可以吗?”

妈妈插话进来,“不可以!”她摘下围裙,“我上个厕所就来,你们先吃。”

我们没动筷子,想着等她一起。池岩往酒杯里倒红酒,对池易暄说:“上次你二叔来串门,他儿子也来了,哎呀,怀里抱着一个大胖小子,我好羡慕啊……”

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将红酒杯递过去,池易暄接过来。

池岩话锋一转:“你也三十了,什么时候能见你带女孩回家啊?你二叔问我的时候我都羞红脸了!”

我出来打圆场:“老爸,你别催他,越催越不乐意。”

池岩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也得给弟弟做个好榜样,你一直不结婚,到时候他也不结婚——”

我后背直冒虚汗。

“结婚有那么重要吗?”池易暄说。

爸爸还在絮絮叨叨,又念了有四、五秒钟才回神,他停下嘴,问道:“什么?”

我哥又回答了一次:“结婚有那么重要吗?”

仿佛投下一枚深水炸弹,池岩的脸一下就拉长了,“你什么意思?”

妈妈在这时从厕所回来,“哎呀,不是说了别等我吗?饭都凉啦!”

她在我和我哥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刚要夹菜,似乎察觉到微妙的气氛,“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池易暄转头看向我,平静地问,“妈妈做的油焖大虾,你尝了吗?”

“……”

我愣神不说话,他便夹起来一只放进我碗里,也不去和餐桌对面的爸妈对视,目光始终压得很低。

他是长子,这样的车轱辘话他每年都会听,爸爸妈妈要念,叔叔姨妈也要念。我哥是出了名得脾气好,总是笑一笑蒙混过关,这些话很难激怒他,是因为他从未听进心里。

哥,今天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上次回家时池易暄睡的气垫床,所以这一次换我。我去洗澡时他帮我为气垫床充好了气,等我从卫生间出来,他再拿着睡衣进去。

我盘腿坐在气垫床上,拿毛巾擦着湿头发,突然想起来相机要没电了,于是将它从书包内拿出来,去客厅充上电。

捣鼓了一会儿才回房间,池易暄已经从淋浴间出来了,他敞开了卫生间的门,镜子上原本覆盖着一层雾气,门打开以后雾气朝卧室弥漫,镜面逐渐变得清晰,映出了他的脸。

他对着镜子吹头,沉思时他的眼睛不再会说话,它们显得缄默。吹风机被他举在那儿,朝同一个方向吹了许久,他的半边头发干了,另外半边却还贴着脸。

我忍不住提醒他:“你在想什么?”

他猛然回神,将吹风机换到另一只手,仓促地转了转手腕,没吹几下就很快拔下插头,将吹风机收进洗手池下的储物柜。

他从卫生间出来,手指摸在卧室墙壁上的开关,面向我:

“我关灯了。”

“好。”

天花板中央的圆形照明灯暗了下去,池易暄用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微弱光线照明,爬到床头以后翻身睡下。

躺在气垫床上,视线基本与地板齐平,我好一会儿都没睡着,眼闭上了脑袋里却在跑火车,左、右翻了翻身,弄出了动静,池易暄对我说:“把眼睛闭上,数会数。”

“……把你吵醒了吗?”

“没有。”他的声音很轻,“本来也没睡着。”

漆黑又安静的卧室,将我们关在一起。睡前分下的月饼,现在口腔内还残留着甜味。我不敢去想未来,所以独自在过去彷徨。

“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今天晚饭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反驳爸爸?”

池易暄明明有很多种回答方法,无论如何池岩都不可能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结婚,打马虎眼就能糊弄过去的事,他却偏偏选了火药味最浓的答案。

“就是听得有点烦了。”他说。

我想了想,说:“那你晚一点结婚吧,否则老爸下一个就得来催我了——你看,我们家只有我不催你。”

池易暄笑了一下。

“所以你有想过结婚的事吗?”

他停顿了一会儿,说:

“没有。”

“没有?那你可得做好逢年过节被亲戚们念叨的心理准备,他们能念叨你一辈子!”

池易暄很冷静:“把他们都熬死就没人能念叨我了。”

我一下子就乐了,难得我哥还会说出这种大不敬的话来,“哈哈!那你可得坚持住啊!有你在前面挡着,我也一辈子不结婚。”

“你也不结婚?”

“我结什么婚?不害人就不错了。”

他妈的,有时候觉得再活两年够了,有时候又不想死。我翻了个身,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