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助已褪去,重拾了大应太后的矜傲高贵与冷静自持。

“速去密召易淳安入宫。”

纪忠犹豫了一下,“您当真想好了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太后眼里一片冰冷,指甲攥破了膝头锦衾,清晰的裂帛声分外刺耳,“这颗棋子蛰伏多载也该见一见天日,发挥它的作用。”

蒙昧夜色下,清冷的风击打着窗棂,刮灭了殿中错金银连枝灯长檠上的烛蜡,唯余长信宫灯昏黄的烛火将一廓丰腴倩影映透画屏。

太后握着香匙向鎏金镂空鹤首香兽内添入奇楠香,玉手扣落顶盖。

不多时,兽喙里飘出氤氲怡人的缈缈青烟。

一位身着天青道袍,头戴太清鱼尾冠的中年人慢吞吞踩着步子踱至屏风处,捻着下颌长须定定站立,眯着眼望向缓缓走上主位的太后,四下环顾一番也自顾自寻了一处落座,浑身像没了骨头般靠进凭几,吊儿郎当屈起一条腿,举止十分随意轻浮,横看竖看都不像一个道士。

“太后寡居数载,深夜召外男入寝殿,如此孤男寡女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啊。”

易淳安言语中夹杂讥嘲的蔑然,直听得在旁侍立的纪忠脸色难看。

“放肆!”

入殿不施礼,未经太后准许落座兼言语不敬,条条都触犯了宫规,纪忠欲教训他。

太后睇去一眼,警告他阻了话茬。

“国师所言极是,是本宫思虑不周,确实不该深夜搅扰国师,这厢原想着你曾嘱托的那桩要事总算有了眉目,便遣人请了你来提早告知,好慰一慰你心,倒是一时失了分寸。”

话音刚落,易淳安心头一震,猛地站起身,掩不住一脸喜色。

“碧水珠有了下落?”

太后嘴角抿出淡淡笑意,不急不缓地端着茶瓯轻呷,端持着矜傲,对他的话有些置若罔闻的意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易淳安明知太后有意为难,也得忍着这口气,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恭恭敬敬地朝上首行礼,恳切地承认错误。

“在下适才一时忘记宫规冒犯了太后,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小人一回。”

听着上首飘来轻笑声,他低垂的眼中有妖异之芒乍然闪逝,悄悄攥紧了指节。

“国师请起!既然你愿为本宫效劳,那本宫必然不会亏待你。”太后笑得一团和气,亲自步下玉阶扶起易淳安,附在他耳畔悄声细语:“你一心渴求的碧水珠如今就在这宫中。”眉头微微舒展,秾丽容貌上带着一丝诡谲之色,“当今皇后的身体里。”

“皇后自幼身患火症,为治病便拜了元一真人为师,一直在夷罗山调养,后来元一真人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碧水珠,给了皇后用来抑制她的火症。”

太后漫不经心地侧首看着易淳安的神情,见他眼神凌厉,眸光亮得惊人,含着势在必得的架势,红唇边挂着淡淡哂意,踅身重新走回主位,低头摆弄起帔帛。

她在等,等对方先开口。

被陡然而至的喜悦冲昏头脑仅短短一瞬,易淳安很快收敛了情绪,皱起眉犯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