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礼家的日子好过了起来,久违的酒肉再一次摆上了桌,淡的鸟都出来的嘴里终于也开始有了些滋味,就连两个孩子原本菜色面孔也滋润起来,至于武礼本人,茶壶里泡的过水茶也换成了真正的高沫,喝在嘴里让人回味无穷。

在寻常人家,这十几枚朱大头足够过上一年甚至更长时间了,可武礼家是什么来历?武礼可是豪格之孙,大清太宗重孙,太祖玄孙!正宗的黄带子!

从小,武礼就习惯摆谱大手大脚惯了的,阿舒尔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了钱还不拼命造?反正过得一日舒坦日子就是一日,至于以后的事管那么多干嘛?

再说,这大清气数瞧着也差不多了,别说武礼这么一个闲散宗室,宗室里日子过的不如武礼的还有不少,谁知道那一天这天突然就全塌了下来,等到那时候脑子保不保得住都是个问题。

就这样,武礼一家过了一个月的舒坦日子,很快这朱大头就花得差不多了,正当武礼感慨等钱花完又要继续熬苦日子的时候,阿舒尔这小子又弄来了几枚朱大头,这一次武礼什么话都没说,默认了儿子这么做,心安理得地继续享受了起来。

一来二去,武礼和阿舒尔就成了大明锦衣卫的外围,其实这点无论是武礼还是阿舒尔心里都清楚,他们又不是傻瓜,楞格里让他们打听那些消息用来干嘛的,为何会给他们这些朱大头,两人心里是一清二楚。

但对于武礼和阿舒尔来讲,这种事第一回或许心里有些别扭,可干过几回后也就这样了。何况对于目前的大清,武礼他们真没太多的忠心,在他们心里现在的皇位原本就从自己祖宗手里夺来的,而且自己的祖宗怎么死的?武礼的伯父叔叔又是怎么死的?爵位又是怎么没的?相对于对大清的忠诚,在心中更多的却是不甘和恨。

这一日,武礼依旧和平常一般在家中喝着茶,但相比之前没银子的时候,现在武礼不仅喝上了高沫,而且边上还摆了些西域的特产果脯和糕点。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半闭着眼躺在椅中,手中打着节拍,嘴里哼唱着,武礼正陶醉其中时,阿舒尔回来了。

“爹!”进了院子,阿舒尔同武礼打了个招呼,转身关上了院门,随后又向武礼使了个眼色。

武礼心里明白,装模作样地对阿舒尔道:“这躺了半天身子骨都要酥了,儿子啊,扶我起来,进屋……。”

“哎!”阿舒尔连忙应道,上前扶起武礼,父子两人慢慢进了正屋。

到了屋里,武礼冲阿舒尔点点头,阿舒尔赶紧转身关上了房门,这时候武礼已经在正屋坐下了,目光在阿舒尔身上游走。

阿舒尔赶紧先掏出一个小布囊放在桌上,这才在武礼身边坐下。武礼迫不及待地取过打开一看,当瞧见里面明晃晃的几枚朱大头的时候,武礼满是皱纹的脸上瞬间就如同花儿一般绽放。

“啧啧……好……好哇……。”摸着朱大头,武礼觉得这感觉比摸着二八年华的女人皮肤更令人舒坦,整个人都是笑呵呵的。

摸了会儿,武礼把朱大头收了起来,随后对阿舒尔问:“你去的时候没人瞧见吧?”

“爹您放心,这又不是头一回了,再说了,楞格里可是瓜尔佳氏的人,儿子去见他就算被人瞧见了又怎的?”

“说起来理是这个理,不过……。”武礼叹了口气。

“我说爹,您老就是胆子太小,琢磨这些忒没劲。”阿舒尔不由得埋怨一句,说道:“这个世道还管那么多干嘛?这皇上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还能管得着我们这些小人物?再说了,大清朝都这个鸟样了,靠着东边吃饭的人还少么?”

阿舒尔伸手向东一指:“岳钟琪就不说了,他是汉人,可鄂尔泰呢?这可是先帝的腹心,而今人家已是顺义王,坐镇蒙古威风八面。当年跟着鄂尔泰走的那一个不荣华富贵的?就算是留在北京城的也比我们这样跑西边吃风喝沙的强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走呢,至少在北京城里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何苦来这受苦?”

武礼开口要反驳儿子的话,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阿舒尔的话是实话,虽然大清和大明是死敌,可相互间也是有来往的,何苦如今武礼父子勉强也可以说是在为大明做事,对于大明那边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二。

当年从北京城逃出去,武礼一家最初还是庆幸的,可现在看来的确如阿舒尔说的那样,当时不跑或许比现在跑了的更好。至少那些留在北京城的人日子可比自己一家好过多了,至于什么宗室,什么黄带子,这对现在的武礼来说有意义么?

长叹一声,武礼无奈摇了摇头,这大清已经没救了,日子过得一日算一日吧,自己操心这些干嘛?这皇位再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头上,就连奉国将军的爵位也早就没了,除了一个宗室的名头外,自己和普通人又有什么区别?

“爹,有个事儿子和您老商量商量?”

“啥事?”武礼手抄在怀中,摸着怀里的那些朱大头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