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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睡得昏沉,乌发披散,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
她靠过来,柔软的脸颊枕在他的腿上,蹭了蹭,温热的鼻息喷吐在他的身上。
风停渊伸出手,想把她抱回枕头上,手指离女孩熟睡的脸颊只有半寸,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再也无法靠近。
他既不敢动,也不想动,大腿上温热柔软的一团,轻得不可思议,又沉甸甸地压住他的灵魂。
他面前是漆黑的夜窗,窗外是摇摇欲坠的世界,屋内一点灯火如汪洋大海上的孤舟,仿佛与世隔绝。
那一刻,素来说一不二,绝不反悔的人竟也患得患失,犹豫良久,像个二十来岁初晓□□手足无措的少年。
最后明知不该,还是不舍,最终也没有推开她,只是轻而又轻地拨开她额间的碎发,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和她一样的频率。
她恢復记忆以后,应当会很生气,很恶心吧。
清虚仙君也会做出这样为人不齿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隐瞒身份,明知她恨着自己,还趁着她失忆跟在她身边。
风停渊垂着睫毛,眼里的眸光像是在笑,又像是悲伤。
那一刻他周身如玉如霜的寒冷孤洁都在香火的暖光中逐渐消弭,从前他给人感觉很远,仿佛遥不可及,而此时却莫名让人觉得很近,仿佛触手可及。
像是高台上的神像染上了七情六欲,变成普普通通的凡人,爱恨愁思都变得寻常。
他的孩童时期在漫长的孤独和冷待中度过,直到父亲死后才感到疏远下埋藏的父爱,可那份爱藏得太深又来得太晚,以至于他一直是孤独的,孤独地修炼,孤独地舞剑。
他见过人间太多的破碎和悲剧,以至于不知道一个普通的家庭,一份普通的幸福,一对普通的夫妻,一双普通的恋人,该是什么样子,又该如何相处。
他没见过,也想象不出来。
世人喜欢他不沾红尘如坐云端的圣洁模样,他最终也活成了断绝七情六欲的样子。
连唯一的贪念,都是再多守一分眼前的人间。
倘若不是当时元都高台一剑穿心,心臟处的贪蛊也随之被毁。
此时此刻,或许他心底的贪念已经变了吧。
他想再多守一分眼前的人。
两者只差了那么一点。
可前者是神,后者是人。
所以他怎么还有力气推开她呢?
就连这一点时光……
都像是从命运手里偷来的。
夜色浓郁,清心香也燃到尽头,风停渊法力耗尽,神魂疲惫不堪,靠在椅背上疲倦地合眼。
……
他听到人的脚步声。
不对,周围都被鬼画符圈起来了,哪来的人?哪来的脚步声?
风停渊猛地睁开眼,眼前是雪白的剑光,他下意识把苏厌往后一拽,喊道:“小心!”
太大意了!他仰仗自己的修为太久,潜意识里不觉得有人能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但他现在的修为和身体,又是在刚刚用神魂燃完一整柱香的虚弱期,和聋子瞎子无异。
苏厌被吓得一激灵,闭着眼就翻身而起,抬手一招,渡厄入手,三尺长刀自上而下一刀砍断那人的身躯。
苏厌这才完全睁眼,骂道:“什么人?!”
她设下的鬼画符被完全突破,密密麻麻的黑影包围了原本破败的客栈,无数阴森的刀光剑光天上地下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
苏厌毫无惧色,冷笑道:“人多有什么用?是你们送上门来找死,怨不得我。”
她随手一捞,想把风停渊抓在身边,却捞了个空。
苏厌心里一顿,回头望去,瞳孔猛地收缩。
男人胸膛一道长长的剑伤,白衣被血打湿,像是黑夜里大片大片开放的血色花朵。
他一开始喊她小心的那一刻,就已经替她挡了一剑。
“风停渊?”苏厌颤抖地喊道,黑暗里,眉心烧起火一样盛怒的魔纹。
旧情
一人高的漆黑砍刀如绞肉的刀片一样旋转, 整个客栈被刀光切得四分五裂,以女孩为中心像是刮起一道血色的旋风, 四面八方的人像是风吹麦浪般毫无还手之力地倒下, 其他的惊恐无比,四散逃开。
苏厌耳边全是嗡嗡的轰响,身体里的血都像是在沸腾。
风停渊浑身是血倒下的那一幕映在她眼底, 仿佛要把记忆深处什么东西连根拔起,痛得她神魂都在颤抖。
那些人竟不全是魔族人, 还有一些分明用的是正派的剑法, 这天下还没亡,就有人急不可耐地做了叛徒, 砍伤风停渊的一剑也没有丝毫魔气,竟然是纯粹的道家心法。
有人慌张大喊:“先杀了那男人, 尊主要他的脑袋!”
还有人尖叫:“快逃吧!再打下去全都得死在这!”
苏厌本该把他们抓起来,细细审问, 是谁派他们来的,是谁要风停渊的命。
但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