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极以自己在六峰时修得堪堪及格的看风水的水平测算一回,觉得还算可以,一人一妖竟然用刀气剑气硬砍出了个埋人用的坑洞,这才又回到枯井找到洪宣。

没有了山怪的压制,洪宣的身体已彻底异变,之前被严律削去的秽肢又重新长出,已基本算是个有人类躯壳的孽灵,饥饿的本能让他逮着什么都往嘴里送,但因为四肢被仙门以符和针封死而无法活动,只能啃起了嘴边的草皮泥土。

“山怪估计到死都没想过,强留下的人会变成这样。”严律看着洪宣,嘴里的烟明明灭灭,“也怪我,以前应该多嘱咐它几句。”

他没想过自个儿带着薛清极那些傻不愣登的转世,和山怪比起来也没差多少。

薛清极却想到了,心中晦涩难言,但又有些撕裂般的喜悦,搅和在一起凝在心底,坠得他难受。他答道:“有些事情,哪怕是你说破了天,它不亲自撞破了头都是不会信的。”

哪怕前头有个撞得已经头晕眼花的严律,它也只当自己是个特例。

严律叹了口气儿,和薛清极一起将洪宣提起,带到了两人一起找到的那处山头。

洪宣的行为举止已经和孽灵无异,感觉到严律和薛清极身上充沛醇厚的灵力就想吞吃,被拉上了山头也只顾着徒劳地张嘴,对着两人做出啃食的动作。

严律将他放下,强推着他坐在地上,掰着他的脑袋给他指向山神庙的方向:“我俩给你找的地方就这儿了,你瞧一眼,那边儿就是山神庙。”

洪宣被掰着头强行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听懂还是没听懂。

“你埋在这儿,也算是一直能守着它了。”严律道,“它的庙宇在此,也算到死都庇护着你。”

薛清极安静地站在一旁,负手而立,微微垂下眼来看着严律。

妖皇的模样和千年前送走一个个熟识时并无差别,悲悯,但果决。他一时不敢想象如果自己真的到了必须要走的那天,严律的表情又是怎样的。

原本已没有了意识的洪宣黢黑的眼眶中流出两行污浊泪水,顺着他树皮似的皮肤蜿蜒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