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俱焚(二)

(1)

褚玉顶着风雪回到家中时已是傍晚。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他站在门口收了伞,抖落肩头沾着的一点细雪。

小竹候在一旁接过他手中的伞,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主人,长公主殿下的婢女珍珠下午来找您了。”

褚玉皱眉问:“她有什么事?”

“不知道,说是那位殿下有东西要交给您,必得是您亲自收下。现在还在门房那儿等着呢。”

“现在还在?”褚玉问,“她等了多久?”

“怎么着也有好几个时辰了吧。”

褚玉心中一动,步履匆匆地走进门房。掀帘一看,珍珠抱着木匣缩在椅子里睡着了,手边还放着喝空的茶杯。

褚玉略带责备道:“小竹,你是怎么待客的?这么冷的天气,这屋子里炭盆也不放,茶也不续。好歹是公主殿下的婢女,怎能这般怠慢?”

小竹不太服气地撅起嘴小声道:“那位殿下都快害得您倾家荡产了,您倒还贴心……”

褚玉严厉的一眼瞪过去。小竹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话,转身跑了。

褚玉上前叫醒了珍珠。对方迷迷糊糊醒过来以后,便把手中的木匣交给他,并说殿下对上次连累了褚大人一事深感歉意,望大人谅解。

褚玉没接东西,只说上次的事谈不上什么连累,让对方转告公主殿下不必过多自责。

“大人还是收下吧,不然珍珠回去没法儿向公主殿下交差。”珍珠可怜兮兮地说,“我都等了这么久了。”

褚玉深知陆景珑的脾气,叹一口气,还是接过了木匣。珍珠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对了褚大人,能否借您家的更衣室一用?”

“……好。”

(2)

褚玉回到书房打开了那木匣,里头是一瓶白瓷瓶装着的酒——以前陆景珑上门来找他时经常带来喝的。他拿起酒瓶,发现盒中还压着一张纸。

是他那晚在清月楼给鸨母的三千金银票。

……真不知该夸她大方还是什么。褚玉唇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弯腰从书桌最底部拿出许久未曾打开的盒子,里头是一对玉白酒杯。

甘醇的酒液注入两只杯中,褚玉拿起其中一只与另外一只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熟悉的味道顺着喉咙滑下,前尘往事尽数浮现。

旧日她坐身边与他品酒对弈、喝到兴头时便总爱悔棋。实在下不过了还会掀棋盘耍赖,非说自己是喝醉了棋力下降。最后还得他把她抱着回房安置,睡前必得缠着他要一个晚安吻。

现在想来,最初的浓情蜜意早已褪去,唯余一丝淡淡的苦涩缭绕于胸。一如这酒,初入口时浓烈清甜,并无半点酒味。但后劲很足,极易醉人,若是一不小心喝多了,第二天起床必会头疼。

褚玉喝下一杯酒,轻声念道:“东风恶,欢情薄……”

“一杯愁绪,几年离索。”有人接上了他的下半句,“错、错、错。”

褚玉有一瞬的恍惚,几乎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他抬眼看向门口,发现珍珠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书房里。

不,那不是珍珠。是穿着珍珠衣服的陆景珑。

“这首《钗头凤》写的可是对前妻的思念。”她笑微微地走近,明知故问,“凤梧这是在想谁?”

“殿下,果然是您。”

他看起来并不惊讶,没接她的话,只是低声说,“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他不再自称为“臣”,果真是已卸下中书侍郎的包袱了。

“来看看你。”陆景珑走过来在他对面她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坐下,拿起酒瓶为他倒酒,“听说你辞官了。”

“对。”

“现在在做什么?”

“教书先生。”

“挺好的,适合你。”陆景珑举杯,“碰一个?”

褚玉没动,只是再次问道:“殿下,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吗?”陆景珑勾起唇角笑得散漫,身体慢慢前倾,“褚大人,上次你买了我,还没收货呢不是?”

“殿下!”褚玉不易察觉地后退一些与她拉开距离,“我已经不是中书侍郎了。”

“所以?”

“所以,”他咬了咬牙,“我这里,已经没有您想要的了。”

“谁说没有了?”陆景珑以手托腮,直勾勾地望着他,“凤梧,我不是说了吗。我想要你。”

褚玉脸色变了,一层薄红染上耳廓,呼吸的频率也乱了。也不知是在生气还是羞恼,只是赌气似地拿起桌上的酒杯一仰头将酒喝尽了。

陆景珑为他续杯,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殿下,您已嫁作人妇了。”

“所以?”

“所以,”他扭过头,狠狠地瞪着他,仿佛恨不得扑上来咬她几口,“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不了你!”

“没事呀。”陆景珑慢慢抿了口酒,“你不给就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