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卜幼莹不愿意回答他,只是她现在还没有想好自己的选择。

虽说她与祁颂年少时爱慕至今,一直不曾变过,但萧祁墨对她的爱也让她难以放下,那是一份与祁颂势均力敌,完全不输于他的爱。

这让她如何选择?

“祁颂。”她终于再次出声:“这段时日,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生活不是很开心吗?我以为你已经不介意了。”

背对着她的人蹙了蹙眉,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愤怒地反问道:“三个人?嗬,你竟然会觉得三个人在一起生活很开心?卜幼莹,你是不是被他那些有违人伦的想法给洗脑了?”

虽然他说话很难听,但这个观点确实听起来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至少正常人都会觉得她疯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所以她也并不恼,只是继续说:“可是人伦是人定义的,道德也只是人为定义的,为何一件事情人可以将它定义为坏,但另一个人却不能将它定义为好呢?而且我也并未违反任何律法呀。”

萧祁颂听了她这番话简直大为震惊,路也不走了,小心将她放下来。

随后直视着她反驳道:“人们定义道德和律法就是用来约束人性的,你既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就应该遵循这里的规则。当然,你若实在不想遵循那也可以,但至少别伤害他人。”

“可是我没有伤害别人啊。”

“你伤害我了!”

他无法控制地提高声量,话一落地,便堵得卜幼莹无话可说。

两人对视斯须,卜幼莹先低下了头,小声喃喃:“好吧,你觉得三个人一起生活对你是伤害,那我就不提了嘛,别凶我。”

“我不是凶……他想解释什么,但又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于是只道:“算了,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说完,又将她重新背到背上,继续往前行进。

方才的一番对话让两人此时都不大愉快,因此谁也没说话,只沉默地往前走着。

但一炷香后,卜幼莹便注意到他的脖颈处流了许多汗,不禁紧张起来:“祁颂,你是不是身体开始不舒服了?快放我下来。”

她凑近到他脸庞,果然看见他的额头已布满密汗,正顺着脸颊淌下来。

“我没事。”他依旧往前走着,“再坚持一会便能走出这片森林了,我来时记了路。”

“都什么时候了?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她焦急地锤了两拳他的肩膀。

这么冷的天,他将自己唯一的大氅给了她,身体底子又有所损伤,最关键的是,他寻找自己想必花了不少时间,一直到此时此刻他都不曾休息过,这会儿肯定是又冷又累,只怕已经是精疲力竭。

可他依旧沉默着不放手,卜幼莹急得不行,又不敢真下重手弄疼他,只能在他背上大幅度地扭动,边扭边喊着让他放自己下来。

萧祁颂这个人比她还执拗,任她如何乱动,他也绝不放手,往上颠了一下便继续背着她前行。

意识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时,她登时便哭了出来,还没消肿的眼睛再次落下眼泪。:

“为什么?你不是要忘了我吗?为何还要对我这么好?祁颂,我不值得,我真的不值得。你放我下来吧,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你得活。”他终于开口,“你得好好活着,无论你选择谁,都要好好活着。”

卜幼莹哭得更厉害了,双臂将他紧紧抱住,与他脸颊贴着脸颊,声音哽咽得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一直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没关系。”他张了张唇,声音有气无力,“我很快……便能忘记了。”

话音刚落,颀长的身躯顿时倒在了雪地里。

“祁颂!”

她瞳孔震颤,急忙爬起来跪在他身边,将他的身子抱进怀里,“祁颂,你不能睡!你不能睡听见没有?!”

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没入织物里。

怀里的男人脸色惨白,嘴唇更是无一丝血色,裸露出来的肌肤哪哪儿都是冰凉的,连吐出来的气息也无半分温度。

他看着抱着自己哭得不能自已的卜幼莹,费力抬起手抹去她的眼泪,扯了扯唇:“别哭,我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让我休息一会儿吧,阿莹,我一定带你走出这里。”

她哭着摇头:“不,我要和你一起留在这儿,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萧祁颂怔愣了好久,半阖的眸子里有点点星光在流动,随即扯了扯唇,用极轻的声音回她——

“好。”

尾音坠地,远处几束火光亮起,在她看见希望后激动的声音里。

萧祁颂缓缓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

卜幼莹睁开双眼时, 意识还未完全回归,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如何晕过去的。

只依稀记得,当时她抱着晕倒的祁颂, 向远处的火光大声呼救, 喊得声嘶力竭。

雪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