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花车巡游事故之后。

如果安斯艾尔一死,届时无论是李登殊还是崩落星系势力,都不会善罢甘休。斐德罗自己也不敢保证,到时候他会不会是伯温森祭出的第二枚棋子,以首席理政大臣的获罪来平息联盟元帅的怒火。

又或者他的份量还不足够,所以伯温森打算把皇太子也压上去。

斐德罗心绪纷乱,抬眼一瞥皇帝时,发现对方已然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包括之前第三交换站上那场事变在内,有时候斐德罗不由得思量他是否是故意而为之……

不过他没梳理明白的思路随即被打断了。内室传来的脚步声比喧嚣的风还要扰人,目睹伯温森因为来人的冒失失礼皱起眉时,随侍也已经端好了架子打算冲对方发作一通。

酝酿间,转进来的帝国军卫已经大步迈入露台,一照面对方径直单膝跪地:“参见皇帝陛下!”

一时间露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而侍者的斥责还没有出口。对方却连喘息的空余都没留下,抬头即道:“禀报陛下,安斯艾尔殿下来访。”

安斯艾尔……怎么会?!

惊诧之下,斐德罗先站起了身。伯温森皱眉瞥了他一眼,斐德罗顾不得许多,先问道:“还有谁?”

“只有他一个人。”军卫抬头道:“殿下孤身前来,并没有任何随侍。”

“你说他……”斐德罗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甚至隐隐有了股不虞之感。而与他的惊悸相反,伯温森冷嗤了一声:“来得正好。”

不,斐德罗下意识想反驳。明明昨日里安斯艾尔还因昏迷不醒引发众多揣测,遭此突变,他怎么也该对帝国一方多有提防。可事到如今,他却怎么敢孤身一人来访。

斐德罗不会相信这位皇子殿下能无知无惧到这个地步,何况即便他因为突发事件失去理智,李登殊也该阻止他莽撞行事。再不济也有白蒙坚……除非他……

斐德罗心底一凉。除非他谁也没有告诉,自己决意要来这里要一个答案。

彻入骨髓的寒意就这么从脊背蔓延向四肢百骸,而不等斐德罗思索出一个所以然,伯温森已经起身,大步朝着会客厅走去。斐德罗忙快步跟上——他们的计划筹谋虽已然有了轮廓,但请君入瓮这出戏码却还没全然搭好戏台,而今就被安斯艾尔的突然来访给先发制人。

不过看皇帝这个样子,即便当下仍有许多内容还未推敲,他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陛下——”迟疑后斐德罗还是试探着开口。

“传令下去,”没理会他后面的话语,伯温森已经有了决断。为首的帝国军卫俯身听令,伯温森活动了下手腕,帝国皇帝的脸上浮露出睽违已久的杀意:“包围别馆,无论后续发生什么,在得到我的口谕前,都不能放其他人进来。”

皇帝脸上的阴鸷一闪而过:“今天,绝不能放安斯艾尔活着离开。”

……

皇帝的旨意下达得杀意凛凛,斐德罗却始终有股萦绕不散的不豫感。

理政大臣随着皇帝的脚步来到会客厅前,得到授意的军卫已经如言将会客厅四周围得水泄不通。届时只要皇帝一声令下,他们将一鼓作气,将安斯艾尔彻底绞杀于此。

“怎么,”斐德罗忧心忡忡,几番欲言又止。快他半步的皇帝察觉到他的异样后突然开了口:“为我的侄儿感到惋惜吗?”

触及那个敏感的字眼,斐德罗霍然抬头。还不等他剖白反驳,伯温森已然从他的表情上获悉一切。

皇帝挑起嘴角的模样残忍而嗜杀,与他以往的样子截然相反,不过这也才是他包裹在那层温厚敦和外表下的真相,赛德正是与他一脉相承。

“放轻松点,斐德罗。”折过走廊,看到楼下会客厅的大门后,伯温森放慢了步伐,他流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这本来是六年前就应该完成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郑杨……走吧,去送我们那位仁慈和善的先皇最后的子嗣……”

皇帝慢步走下楼梯,朝着身旁追随的卫兵略一示意,对方心领神会地递出了皇帝的配枪。接过枪后伯温森端详了片刻,眸子因为枪身上沾染过的清理不掉的陈血而微微闪动。

这是他为艾尔准备好的落幕——被流放过的皇子因为旧怨不灭而意图刺杀帝国皇帝,结果却被皇帝反杀,立毙当场。

不要害怕,艾尔,毕竟在前路上。你的母亲,你的父亲,和你的妹妹,都在等着你。

“和他们团圆吧。”皇帝笑道。将那把枪收入怀中,随即他收敛好自己的神情,朝前迈去。

这将是一张织好的天罗地网,只为你张开的陷阱。

“在得到我的命令前,任何人不得靠近会客室——不管发生了任何事情。”前进时皇帝轻描淡写地同身旁的侍卫长道。

侍卫长应了声,随即停下了步子。而斐德罗步子一僵,在得到皇帝的授意后,还是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斐德罗明白:他是必要的目击者。

会客厅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