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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无惑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没有任何署名,不知从何而来,只是有一日时他的随从拿过来给他,顾无惑本是随手放在一边的,但反而是封面上未有一言,他心下有些奇怪,便索性打开来看。
信纸脆薄,他拿到手上便立刻知道是北边而来,信上的字迹也很陌生,顾无惑从来没见过身边有谁的字这样的,只能看出写信的仿佛是一个女子,字迹隽秀,玲珑舒展。
附着信件而来的还有一块玉佩,顾无惑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见过的,便拿过一边放着,或许是什么凭证,然而他的记性决计不可能有这么差,只是这玉佩也无端端让他想起四年前从那对老夫妻手里拿到的那块,瞧见了心里便不是滋味。
这封信也不长,连一页也未写到,信中也同样没有透露关于写信人的只言片语。
但顾无惑拆了信之后,便从下午看到了夜里掌灯,一直没有放下这封信。
信中所言,是让他近日去北宁一趟,这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北宁近来的动作顾无惑不是不知道,但他本打算先按兵不动,看看北宁究竟想要做什么,再行商定下一步,他绝不可能在局势未明的时候就前往北宁,两国相交也自有各自的使者。
又言,北宁会趁着汛期在上游积蓄河水冲击下游,让下游的百姓流离失所,土地也再无可用之处,对此顾无惑更不是毫无察觉,只是此举也会让北宁失了民心,若借此吃下这块地盘,很可能会弊大于利,况且南朔也不可能坐以待毙,等着百姓和土地被北宁侵害。
虽然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乍然听闻,然而寄信的人短短几句便说得格外清晰,一看便知是局中之人,实在是让顾无惑诧异。
既是局中之人,又为何要向他来通风报信。
而最令顾无惑心神恍惚的便是寄信人最后所写的一句话。
若君赴约而至,故人便可相见。
他在北宁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故人,顾无惑又回忆自己从小到大认识的人,也没有收获。
会是谁呢?
还有那块玉佩,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不是他曾经见过的旧物?
顾无惑拿着信反反复复地看,其实在最早的时候,他的心里便忽然冒出来一个人,但他没有敢去想,甚至不敢想到那个人的名字,便极力地压下去,及至慢慢地头开始痛。
这才发现窗外已经暗了下来。
他想放下信纸并且烧掉,他收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不是什么稀罕事,大多熟时候这种来历不明的信他不会拆,连幕僚那里都不会送过去浪费时间,偶尔拆开看看若是无稽之言便烧了扔了,但在所有送给他的信件里,从没有人不署名的。
且再是无稽之言,也从没有人会出如此惊诧之语。
顾无惑便又去看装着信送过来的信封,试图从信封上找到被他遗漏的只言片语,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墙上的影子一晃,幽暗的内室中便有了一丝光亮。
有人举着已经点燃的烛台款款走了过来,并且轻轻唤了他一声:“王爷。”
顾无惑纷杂的思绪被打断,此时的来人显然是能叫他稍稍歇一口气的,然而他却并未感觉到轻松,猛然被拉回来,才觉额角也疼得厉害。
珠雨把烛台放到桌案上,又道:“王爷,这么暗了都不叫奴婢来点灯,仔细眼睛疼。”
顾无惑抬眼看了看她,很快便又垂下眼帘,目光重新放回到面前的信封和信笺上,仿佛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将他黏住了。
珠雨又问:“麦冬已经来问了,王爷要传饭吗?”
顾无惑抬抬手,是让她下去的意思。
珠雨很听话,也很有眼力见,见状立刻便退了下去。
那年建京出事,珠雨本是跟着温芍的,但那时她被指派去了别的地方,没有和齐姑姑一样遇害,后面便跟着麦冬芷荷她们一起走了,竟逃过一劫。
听闻温芍的死讯之后,珠雨哭得肝肠寸断,几欲陪着她的温姐姐也一同赴死,所幸被人救了回来,后来便还是在顾无惑这里当差,跟着学做事,她年纪是最小的,学起东西来也不慢,又不偷奸耍滑,渐渐地倒得用起来。
珠雨走后,被这一打岔,顾无惑心里面便更加烦躁起来,坐着思忖了一阵,才想起要把送信的那个随从叫过来问话。
随从自然也说不出信到底是哪里来的,只知道是有人送到门房那里,再由他收了分门别类再拿到顾无惑面前,也正是因为上头什么东西都没写,才被他特意挑了出来,否则便与那些日常要烧毁的信件没有什么不同。
顾无惑又多叫了几个随从,甚至幕僚们过来认字,只可惜一个两个都说不认识纸上的字迹。
其中有一个幕僚忽然问:“王爷难道真的要去北宁?”
顾无惑背过身子对着他们,他一向是不声不响的,然而今日他的薄唇却忽然动了一下,只是最后却也没说什么话,这一切都不曾被背后的众人看见,只当他是一贯的那样不说话。
北宁。